在我們這個現代社會裡要向別人談談心靈、宗教的種種,愈來愈是一件有挑戰的事。要向一個享受現代生活的人傳道,也需要更長的時間與耐心。其中原因,除了每個人與道的因緣,或是個人業力問題之外,我想大眾媒體所傳遞的訊息是一個忽略不得的因素。
宗教體驗或靈修之類所帶來的心理狀態,可能是需要長久實踐,不斷深入,耐心等待。簡單地說,需要很長時間。修行在生活中也往往看似平凡無奇,像白開水。這一切要如何說服別人呢?花個幾天幾夜恐怕都說不完。更讓人氣餒的是,對方這麼說:“你證明給我看!”、“那只是你個人的感覺”。這些回答大概就是表示我們無力說服對方。誰能代替我們告訴大家,什麼是幸福、平靜、喜樂、滿足?誰能超脫文字,說出大家共同擁有的心理感受?我猜想是:廣告。
廣告裡呈現的是一幕幕幾分鐘,幾秒鐘的劇情,一個急速轉折的事件,像是中了樂透、買到便宜的產品、身材變瘦、精神變好、住進豪宅、社會地位提升等等,然後劇中演員的臉上浮上一種滿足快樂的表情,凝視著天空,吹著徐徐微風,倚窗啜飲咖啡,或是與家人在草原上追逐。於是,我們學會了關於幸福的想像,而且也相信,別人一定也是抱持這樣的幸福想像。
大家當然知道,這些都是廣告,有誇張的成份,但是,正因為是廣告,大家也就忽略了其中對社會所起的潛移默化影響。什麼影響呢?人們不再願意有耐心去等待長久努力之後的結果。一個平淡的過程雖然是達到幸福的必經之路,往往這個過程本身就是幸福所在,在這些廣告中卻變成令人難以忍受的事,因為大家要看的是外顯結果,或是從不幸到幸福的巨大落差。現在一般人的享樂方式相當吻合這樣的思維:只要有那些產品設備,能到那些地方,能短時間內跳脫煩人的狀態,就能隨時隨地都可以製造出(不必經歷長期過程的)幸福快樂。沒錯,他們在那一剎那真的看起來很快樂,可是,之後呢?一小時,一天,一個月之後,幸福在哪兒呢?廣告沒告訴他們。
大眾媒體所虛構的幸福往往也是人們不快樂的來源。因為我們隨時可以拿自己當下的處境與媒體所描繪的畫面相比較,落差一顯現出來,就讓人心理上產生一種別人幸福,而自己不幸的感覺。羨慕、自憐、沮喪之類的情緒也就隨之而來。要求媒體不播這些虛構畫面,是不可能的,況且,也非所有的觀眾都如此容易地被誘導。不過,我們仍要儘可能與這些媒體所謂的幸福保持距離。就把它當作魔術表演吧!我們觀看魔術時,融入其中,鼓掌叫好,但是表演結束之後,就該忘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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